十二

【决绝丨19:00】与共（上）

  上一棒：@糕少少 

  下一棒：@君子-Kimiko- 

  

  ＊吸血鬼paro

  ＊写的很赶，剧情线和感情线都很乱……随便看看吧

  ＊本篇1w2字

  

  “老叶，你发什么楞呢，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？！”

  说话者敲了敲吧台，语气十分不满，“你睡那么久把脑袋睡傻了？”

  “你说什么来着？”叶修将目光收回，擦着酒杯，漫不经心道，“你话太多了，我不知道该听哪句。”

  黄少天感觉有被冒犯道，他加重语气：“老叶，我在说一件很严重的事。”

  “嗯嗯。”叶修敷衍点头，“所以你说什么来着？再重复一遍呗。”

  “靠！”黄少天低声骂了一声，突然扬声道，“今天我心情好，请全场喝杯拉莫斯金菲……”

  “哎我说黄少天你都多大人了，还对那什么吸血鬼感兴趣啊？”这下没等黄少天说完，叶修便打断了他的话。他理好酒杯，清理了吧台，抬眼勾起一抹慵懒的笑，以一种颇为无奈的语气说，“你刚刚说你想看电影来着？我陪你去行了吧。”

  黄少天瞪大眼睛，他什么时候说过？他正欲开口反驳，叶修却已从吧台走出，对旁人说：“转告一下老板娘，今晚我请个假，陪这位黄小朋友看个电影去。”

  “好嘞老叶。”刚刚叶修和黄少天谈天，这位在旁也听了不少去，明显知道这是个借口，但他也没有要阻止的意思，很快答应下来，笑嘻嘻说：“我会告诉老板娘你今晚翘班的。”

  两人出了酒吧倒也没往电影院走，反倒走到了人烟更为稀少的小巷，叶修路线走的极为曲折，黄少天现在隐隐也明白了叶修叫他出来说话的意思，对此没多问，只对于叶修拿他当翘班的理由这点十分不爽，更何况是那么傻的理由，实在是有损他的形象，于是一路上的吐槽就没有停过。叶修与他相识多年——真的是很多年，早已将左耳进右耳出这般技能练就得炉火纯青，一路走一路边听黄少天叭叭叭，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。

  叶修走到巷内的一块较宽敞的空地，环视四周，确定了什么似的站定，才回身说：“这里没人，说吧，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？”

  似乎觉得这会是个长篇大论，叶修不知从哪掏出一根烟点上，烟头的火光在黑夜中忽明忽暗，尤为显眼。他吸了口烟，又觉得不够恰当，换了个问法。

  “或者说，他们都搞了些什么事？”

  “你对他们倒挺了解的。不过也对，你和他们认识那么久，不了解才奇怪。”黄少天吸吸鼻子，烟味暂时还不在他的可接受范围内，但他也没制止叶修的行为，继续说，“其实我不说你也能猜出来了吧？他们费尽心思干出这种事来，要做什么其实你也心知肚明吧？”

  “不过他们胆子还真大啊，做这些事真不怕被那些人追责吗？”黄少天自语，“哎也不对，毕竟他们最初是没想到你会被救出来，要是你死了的话他们做这些也就不会败露了。”

  叶修不语，他好像只是单纯地一过嘴瘾，吸一口便掐灭了手上的烟，沉默着听黄少天说。

  没了烟味，黄少天放松不少。他的五感太过于灵敏，嗅觉自然不是例外，不太能受的住烟味这般过于刺激的味道，也不知道叶修怎么会喜欢。他继续说：“最近城南不怎么太平，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？”

  城南最近出了好几起失踪案，到现在也没找着人，活人抑或死人都没见着个踪影，闹得人心惶惶，酒吧各类人聚在一起聊天时，也时不时有人提起这件事来，你一言我一句的，一来二去，哪怕叶修不出门不上网也将这件事了解了个大概。他本有亲自去探查的心思，奈何苏沐橙不想他再卷入这件事来，他无法，也只得暂且搁下了这个主意。

  但他其实也猜得出来此事的原委，而黄少天现下刻意提起，更是让它成为板上钉钉的事。其实有许多人猜测此事是吸血鬼干的——总体来讲确实没错，但黄少天还是不愿意承认那些异种和他们是同族。

  “所以是了？”叶修有些后悔刚刚掐灭了那根烟了，他朝口袋摸去，有再抽一根的想法，又对上黄少天谴责的目光，摸摸鼻头，收回企图犯罪的手。

  黄少天松口气，说：“我去探查过了，不会有错。”

  “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这事，只是想来提醒你最近多小心，少出门。”黄少天顿了顿，说，“你是唯一知道内情的人，他们若想隐瞒此事，肯定要对你下手。还有那个血猎联盟——现在好像改名了，反正你知道的，他们一向与我们不和，再加上这件事情况特殊，他们如果要出手肯定会先盯上你。虽然那些人现在理智了很多，不像以前那样看见我们就冲上来打打杀杀了，但被他们纠缠总归是不太好的。你还是躲着点，别和这件事扯上关系。万一又和一年前一样又被他们……”黄少天噤声，他和苏沐橙救出叶修的时候，叶修的情况简直糟糕透了。

  别扯上关系……叶修笑了一下，怎么可能不扯上关系，这件事本就是因他而起。至于其他，他也不太在意。

  黄少天也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一部分有误，抓抓头发，说：“……总之你躲一阵子吧，当自己还没睡醒算了。等事情解决了再出来。”

  “我已经被盯上了。”叶修还是决定实话实说，“在你来找我之前。”他的语气浅淡，仿佛这是件与他无关的小事。

  方锐特地和他提起过，在他醒来后没多久，酒吧就出现了一位明显不属于酒客的人，就算叶修不明白那人的真实目的，也能一眼看出他的不对劲来，早有所怀疑，于是此番才会特地引黄少天出来说话。

  “他们那么快就找上了？”黄少天大惊失色，“谁找上你了？联盟那边还是嘉世那边？不应该啊……你才醒过来多久？就算迟早要揪出你来，也不应该这么快才对。”

  事实如何谁知道呢？叶修耸耸肩，说：“联盟的人吧，大概。”他想起在酒吧见到的那个身影，如果是嘉世的人他不应该没有印象。

  “不管是哪边的人都很麻烦啊。“黄少天烦躁的抓头发，又问：“既然他们盯上你了，你要不要去蓝雨避避风头？”

  “不必。”叶修一口回绝，笑笑说，“被盯上就被盯上呗，又什么好躲的。”

  “而且这件事本就该由我来解决，你们瞎凑什么热闹。”解铃还需系铃人，这件事因他而起，也自然该由他来结束。

  “我们这也是担心你嘛。”黄少天撇撇嘴说，“你睡那么久，身子骨都快睡散架了吧？”

  “久？”叶修笑，“你在人类社会待久了，时间观也被同化了？什么时候一年在你眼里也算久了？以往你睡个几十上百年的时候这么不觉得久？”

  “……”黄少天想说什么，但又难以反驳这一事实，闷着脸憋了许久，最终只缓缓落下一句：“言尽于此，你小心一点吧。”

  “多谢关心，会的。”叶修说，“倒是你最近少来，别把血猎给引来了，我们那可受不起那些大佛。”

  那群血猎究竟是为谁而来的啊！！！黄少天在内心疯狂吐槽，但他也知叶修这是不想把他也扯进来，还是把话闷在心里没说出来。其实他还是由很多话想问的，但现下已经不是一个好时机了。黄少天暗地里叹口气，很干脆地与叶修告辞离开了。

  叶修对他挥挥手，仍站在原地不动，待黄少天走远，他抬眸看向另一处，薄唇轻微勾起，眼底却不见笑意，他说：

  “来都来了，不出来认识一下吗？”

  “……”来者从黑暗中走出，他一身便装，零落的月光洒在他俊美精致的面庞上，一双宝石般的绿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。

  饶是叶修这般见多了俊男靓女的人，最初见到他第一眼也不免被小小地惊艳了一番，同时也在心里可惜，多好一小孩，怎么就误入歧途当血猎去了呢。只看脸的话，叶修刚开始还误以为他是自己同族——吸血鬼可是公认的面貌秀美，非人种的颜值担当。

  “你……”两人同时开了口，随即又同时闭了嘴，等对方开口。

  来者沉默片刻。让出了优先开口权，“你先。”

  叶修也没客气，干脆地开口：“你是血猎联盟的人？来抓我的？”

  来人摇摇头，也没说话。叶修估摸着认为这是对他两个问题的回答，于是又问：“你不是联盟的人？”

  来人点点头。

  这就好玩了。叶修感到有趣，似笑非笑说：“那你在酒吧盯了我几天，是为什么？”

  那人终于开口：“味道。很像，但不一样。”

  这是指他身上的气味和那些搞出失踪案的吸血鬼很像吧。叶修又猜，他揉了揉眉心，感叹今天幸好是他，要换其他人来估计还真懂不了对面人的意思。叶修见他这般寡言冷淡，心里存了逗弄他的心思，问：“那你觉得我和他们是什么关系？”

  对面没想到他会这么问，似乎他也不知道答案，再度沉默下去。他来盯叶修的目的本就不纯，叶修身上的气息与城南那群吸血鬼的气息有相似之处，但其实并不一样，他只能猜出叶修与他们有关联，可具体是什么关系，他就不知道了。

  而且叶修的表现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，他看上去并没有对血液过度渴望，在那样人员密集的酒吧仍然泰然自若，甚至周泽楷有过在他面前刻意受伤，叶修也没有对他的血液露出丝毫贪恋的模样，还全程帮他处理了伤口，如果不是叶修身上的气息明确告诉了自己眼前这个人是吸血鬼，周泽楷真的会以为是那个人看走了眼。

  更何况叶修几日来的晚上一直待在酒吧，而那群吸血鬼也都是晚上出没，叶修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，完全可以洗脱嫌疑，但那个人仍然要求他一直监视叶修，让周泽楷疑惑不已。而叶修今晚的突然离开，让他瞬间提起了警惕，一路跟了过来。可是叶修像是有意为之，一条路硬是给他走出了九曲十八弯的感觉，让周泽楷一度跟丢，废了老大劲才找到叶修两人。等他到的时候两人似乎已经谈完，没过一会就见黄少天走人，然后就是叶修让他现身了。

  叶修不管他心中想的什么，自顾自问：“你的伤好了？”

  “……”周泽楷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，条件反射把手往身后藏了藏，当时的伤看着吓人，但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，一天不到就完全愈合，连疤都不带剩下的，可惜了叶修当时那么认真地帮他包扎。

　　

  他藏也没用，吸血鬼的夜视能力极强，叶修早就看见了他那痊愈如初的手，倒也没有什么被欺骗的感觉，只是觉得自己那么费心的包扎好像是没有什么必要。

　　

  还是小瞧了他的自愈能力。叶修叹了口气，开口道：“狼人的自愈能力是挺强的哈。”

　　

  周泽楷闻言一惊，不自主地后退几步，手虚放在腰间，眼里带了丝警惕，他迟疑开口：“你……”

  叶修不动声色扫过他的腰间，见他这副模样感觉好笑，说：“怎么？只准你看穿我的身份，不准我看穿你的？”

  周泽楷沉默，心中闪着对策，最后还是决定走为上策，转身欲走。

  “站住。”叶修在他背后说。周泽楷竟也真的停下脚步，但随即察觉不对劲，他为什么要听叶修的话。

  “别紧张，我只问一句。”叶修语气里带了意思连自己也没发觉的隐秘的笑意，“你为什么不对我动手？”他都做好了抗拒从严的准备——他可不想被带到血猎联盟的总部去接受审问，也不想被莫名冒出来的不知什么人给杀死在这个偏僻的小巷。

  周泽楷抿了抿唇，迟疑片刻，最终还是实话实说：“你没伤过人。”狼人的感知很灵敏，短期内伤过人的吸血鬼身上总有股难闻的血腥味，但叶修身上没有。

  他只说叶修没伤过人，倒也没说叶修无辜，叶修对这个回答倒也不意外，要说有什么意外的，大概在于这个回答是一名狼人兼潜在血猎说出来的。狼人与吸血鬼不和许久，在历史上向来是水火不容打的你死我亡——血猎则更不必说了。叶修还是第一次如此和谐地与狼人相处。他挑挑眉，嘴角轻微勾起，意味深长地“哦”了一声，同时点头，端的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语气。

  周泽楷又不说话了，他在原地踌躇，犹豫着是走是留。叶修迟迟没再开口，周泽楷还悄悄瞅了好几眼，确定他没有继续问话的打算，终于下定决心，留下一句再见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  叶修不免有些失笑。这孩子……怎么感觉呆呆的。

  不过还怪可爱的，比那群血猎有趣多了。叶修点了根烟，如此想到。只是可惜了这场地，他又有些遗憾地想，他以为会打起来，还是特地挑的空旷地呢。

  “我说你半分钟也离不开烟吗？”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。

  “你怎么还没走？”叶修明知故问，顺手掐灭了烟。

  “这不是怕你死在那个血猎手上嘛。”说话者款步走出，竟是方才离开的黄少天，“他居然就这么走了？你们聊了什么？”他当然也感知到了周泽楷的到来，假意走出没多久便又返回，一直在暗中观察，为了尽量不被察觉，还收敛了自身气息，同时封闭了部分感知，只等万一打起来好冲上去帮忙。这部分感知包括了听觉，所以他也没听到两人交谈的内容，只见他们站着说了会话，气氛貌似还挺融洽，然后周泽楷就走了，走了！！！

  有那么一瞬间，黄少天感觉世界魔幻了起来，一度后悔自己为什么脑抽封闭听觉，导致他没能听到交谈内容。

  

  “他就这么放过你了？”黄少天狐疑，“联盟那边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？”

  “我是良民，他不放我走还想干嘛。”叶修糊弄道，“现在法治社会，就算血猎也不能乱杀吸血鬼啊。”何况他也不是联盟的人。

  黄少天也早已学会无视叶修的鬼话，见叶修不想说，他也不多问了，话锋一转换了话题：“刚刚你离得近，有发现吗？我离得太远了还封闭感知什么都感受不到，就靠你了，别跟我说你没注意啊。”

  “货真价实。”叶修言简意赅。

  “……”虽然早有预料，但猜想被证实的那一刻，黄少天还是不免沉默了。但他也没沉默太久，没过多久就忍不住开口：“血猎联盟不是说他们对圣器严格把控吗？就是这么把控的？”

  叶修望着周泽楷方才离去的方向，双眸微微眯起，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，他将早已熄灭的烟放在拇指间揉搓，但短时间应该得不到答案了。他扭头对黄少天说：“要不你让文州去问问张新杰，他们血猎联盟是怎么把控的？”

  “顺便让他们查查那个人的资料，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个人。”叶修说。

  “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不是联盟的人？”黄少天迷惑。

  叶修绝口不提刚刚周泽楷的否定回答，只说：“谁知道呢？”

  “如果不是联盟的人倒就好说了。”黄少天思索，说，“他叫什么名字？我回头问问。”

  “……坏了。”叶修沉默。

  “我没问他名字。”

  好在下一次问名字机会很快就来了。

  叶修盯着熟悉的脸，一时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
  还没说开前，周泽楷都是坐在酒吧角落盯他。这下说开了，他干脆也不遮遮掩掩了，直接坐到吧台上，一双清澈的绿眸无辜地看向他，一脸无害，完全不像是能取人……取吸血鬼性命的血猎。

  机会送上门来，叶修断不可能放过，顶着周泽楷无辜的目光抢先开了口：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  周泽楷知道他会问话，但属实没想到他会先问这个，一时懵懵然，本能地回答：“周泽楷。”

  “哦，小周啊。”叶修点头，自然地决定了称呼。他的年龄肯定比周泽楷，不叫他小周叫什么。

  周泽楷看起来了没什么意见，点点头，接受了这个新称呼。

  “有什么事吗？”确定了称呼，叶修开口问了下去，“你也知道我是无辜的了，现在应该去追查真正的凶手才对。”

  “我……”周泽楷斟酌着，思考着说辞，“需要你帮忙。”

  “需要我帮忙？帮什么忙？”叶修以为自己听错了，有些好笑地问，“帮你杀那些吸血鬼？”

  周泽楷迟疑一会，随即点头。叶修看起来一副无语的样子：“你没搞错？你叫我，一个吸血鬼，帮你杀吸血鬼？同族相残的事我可不干。”哪怕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也不算他的同族。

  周泽楷再度点头，这次点的更坚定了点，还加上了自己的理由：“你也想杀他们。”一副不容置疑的语气，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。

  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是事实。如果没有他出手，这件事本来也会由叶修亲自去解决。但这次周泽楷——不知哪冒出来的血猎，掺和了进来，在加上后面还有个血猎联盟虎视眈眈，苏沐橙见状，以叶修身体还未恢复为由，不愿他和这件事染上关系，让叶修实在有些苦恼。

  如果借周泽楷的手去解决这件事……或许来得还要方便许多。但问题在于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，是否足以被信任。谁知道周泽楷和背后那些人有没有关系呢。

  其实叶修内心是想信任周泽楷的，这种信任来自于他的直觉，从心底莫名而来的一种信任感。但事关重大，他不能只凭直觉来处理这件事，哪怕他的直觉一向很准。

  于是他说：“我凭什么信任你？”

  叶修说这话时弯了弯眉，语气却刻意带了点不经意的嘲讽，说：“凭你手上的血族圣器？”要放在以前，叶修这番举动跟送死没有两样。在明知以为血猎拥有圣器的情况下，还有意去激怒他，这跟疯了没两样。好在现在法治社会，血猎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动手。

  虽说叫圣器，但血族的圣器通常都被用来杀死犯了大错的同族。吸血鬼很难被普通的武器杀死，银器虽说对他们也有一定的杀伤力，但只要不是脑袋被银器直接割掉都对他们都算不上什么。但圣器不一样，圣器对普通吸血鬼有这致命的杀伤力，不仅造成的伤口难以愈合，而且普通吸血鬼如果被圣器命中心脏，那几乎不可能存活下来。

  就像现在。叶修与周泽楷离得如此之近，只要周泽楷拿出圣器命中叶修的心脏，就能对叶修造成重创。

  叶修像是笃定周泽楷不会动手——或者是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，手上有节奏地轻敲着吧台，继续问：“你的圣器是哪来的？”

  既然都叫血族圣器了，那必然是血族拥有的东西了。至于一个血猎要怎么拥有圣器……其实方法也简单，一偷一抢。前者暂且不提，几乎没可能。至于后者……概率不大，圣器也不是说抢就能抢到的。

  倒不是说抢不到，若是能将持有圣器的血族族系的亲王连同一整族全灭了倒是有可能。但周泽楷并不像是能办到这一点的人。

  ……也说不定。叶修看了一眼周泽楷，莫名想到。

  周泽楷对于叶修看出自己有圣器这点并不感到惊讶，也没有动手的打算，他看出叶修明显对自己的圣器有兴趣，反而用这个提了条件：“我们合作，事情结束我告诉你。”

  叶修对上他的目光，双眼微眯，像在思索，迟迟没有回话。他不说话，周泽楷也没有开口催促，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他，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，叶修突然扯开一个微妙的笑，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，开口：

  “好啊。”

  子弹无声无息没入心脏。吸血鬼狰狞的面貌在暗夜中显得尤为恐怖，叶修远远端详了片刻，实在有些不想承认这玩意儿是他的同族。

　　

  周泽楷收起枪，走到一直看戏的叶修身旁，叶修整个身躯藏匿于斗篷下，见他过来，微微抬眸看他，眼中的金色缓缓暗淡下去，回到了浅棕色。

　　

  “这一片的异种已经清理完了，至少我能定位到的是如此。”叶修开口。吸血鬼亲王能够定位族下吸血鬼的位置，虽然那些「异种」并不被叶修认可，但他们终归源自于叶修的血液，至少在「血缘」上，确确实实与叶修同源。

　　

  有叶修的帮忙，周泽楷的效率明显高了起来，都无需叶修亲自动手，只要给周泽楷指路，他自然会解决掉所有的事情。

　　

  不错的差事，省心省力。但周泽楷叫他帮忙，结果就是让他帮忙搜寻那些人的位置？叶修眯缝着双眸，心想不会这么简单。他这么想，于是开口问了。

　　

  周泽楷没有回答，一双眼睛默不作声地盯着他。叶修奇异地从他的沉默里读懂了他的意思。一时间也沉默了。

　　

  得。叶修蹂躏着捏在手里迟迟未抽的烟，面无表情地想，这是在等他自己把情报说出来呢。可惜叶修从来不是一个会主动把情报——或者说把柄，交到别人手上的人。况且周泽楷现在立场不明，身份背景更是一片模糊。虽相处了一段时间，叶修对他的性子也有了大概的了解，但他还是不能就这样相信周泽楷。

　　

  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。”叶修开口，“又翘了一晚上班，老板娘又该声讨我了。”说着直接转身就要走。

　　

  周泽楷却一把抓住了叶修，惊觉失礼，又匆匆放开，对上叶修迷惑的目光，他抿了抿唇，似乎有些难开口，说：“最近小心。”

　　

  “他们……盯上你了。”「他们」是谁，周泽楷没有明说。

　　

  “……”叶修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吐槽。要说盯上，面前这个人才是最先盯上他的吧？叶修自己倒还真不怕被盯上，若真害怕就他就不会通过与周泽楷合作来探查消息，只是他实在好奇周泽楷口中的「他们」是指谁。联盟？抑或是其他不知名的民间血猎组织？

  周泽楷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，用眼神无声地告诉叶修他可以离开了。

  叶修的心思又不免飘忽到其他地方上去，按周泽楷这样说的话，至少那群人之前是不知道自己醒来的消息？那周泽楷又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呢……？

  还有，周泽楷这样给自己通风报信没问题吗？

  心中疑惑重重，叶修面上却不动声色，平静点头，说：“我知道了，我会小心。”

  “喏，这是你要的资料。”黄少天将一沓资料推到叶修的面前，刺目的阳光被遮阳伞隔绝开来，却还是让黄少天感到分外不适。“对了，张新杰叫我给你说一声，他们「血猎联盟」已经改名为「非人生物约束管理局」了。”

  “有什么区别吗？”叶修说。

  

  “有。”黄少天认真说，“以前他们只管血族，现在他们连巫师狼人这类都开始管了。”

　　

  正值周末，这家咖啡馆生意火爆，室内早已没了位置，无奈之下只能选了露天座位。阳光洒落在他们身边，让黄少天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。

　　

  “我说，你非要大白天把我约出来？”黄少天简直感觉阳光要透过伞来，灼伤他的皮肤——虽然阳光对他并没有什么杀伤力。但出于天性，他对阳光实在没什么好感。

　　

  “这不是为了你我的人生安全着想吗。”叶修笑。血猎与血族的作息相似，为了存有足够的体力在夜晚与血族对抗，血猎在白天几乎都在休整状态，毕竟没有吸血鬼会在白天出来闲逛——除了某些无聊的亲王们。其实就算白天真的被发现了也无大碍，如今是法治社会，血猎们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。

  

  无聊的黄少天警觉：“你被人盯上了？”

　　

  “应该是吧。”叶修说。不过不是联盟的那些人。

　　

  “……”意料之中的事，黄少天倒也不惊讶，叶修其实在联盟那里早已得到了豁免权，不会将那些异种的锅盖在叶修头上，自然也不会来盯叶修了。而后者早已得知了消息，并且对联盟后续的要求他远离此事这件事充耳不闻。

  黄少天喝了一口咖啡，莫名换了个话题：“说起来，自你醒过来我还没问过你，那究竟是怎么回事？你怎么会被自家圣器所伤？刘……他们不是普通人吗？应该用不了圣器才对吧。”

　　

  一年前的那件事叶修不说，谁也不好主动提起，但黄少天直觉这件事与血猎脱不开关系。吸血鬼的直觉可是一向很准的。

　　

  叶修只是笑笑，缓缓搅动杯中的咖啡，没有回答。

　　

  黄少天也知道他不会说，暗自叹气，又问：“周泽楷是谁啊？你怎么突然会想要他的资料？”

  “找到了？联盟那里有他的资料？”叶修不理黄少天的问题，自顾自问。

  “有，不过他不是联盟的人。”黄少天在资料中翻找了一会儿，把印着周泽楷资料的那一张抽出来，展示在叶修面前，“他是金成义的养子。”

  “金成义？”叶修意外于这个名字，血猎联盟前任主席，他可不陌生，他记得金成义应该在两年前就离开联盟了。

  “金成义离开的时候，有没有带圣器离开？”叶修问。

  “没有吧。”黄少天说，“他们血猎的圣器都是严格把控的。”

  “那周泽楷的圣器是怎么来的呢？”叶修低声自语，思索着。周泽楷说过事情结束会告诉他，现在虽说异种没有再出现，但事情完全称不上结束，叶修也知道这点，两人都没有主动再提。

  “哎，圣器？”黄少天瞳孔地震，反应过来了什么，“那个周泽楷就是那天晚上的血猎？”

  黄少天没等到叶修的回答，见叶修慢慢停下了搅动咖啡的手，目不转睛地看向街道上的某一处。

　　

  他这幅样子格外少见，黄少天心中称奇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却只能看到汹涌的人潮，方才叶修所见到的两个人影已经不知所踪。

　　

  而叶修已经起了身，丢下一句“先走了”便直接向人潮中奔去。

　　

  “哎！你还没拿资料——”叶修突然的举动搞得黄少天一阵迷惑，他本也想跟着去，奈何刚起身才猛然想起还未结账，于是只得心中暗骂一声，灰溜溜地去结了账，待他结完账出来，叶修已经消失在人潮里了。

  叶修奔入人潮之中，准确地捕捉到了刚刚看见的那两道身影。他收敛自身的气息，默默跟了上去。

　　

  “他们一贯狡诈，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过去。”年长者语重心长，眼神真挚，看上去是真心在为周泽楷着想。

　　

  “他没伤过人。”周泽楷认真说。

　　

  金成义笑了一声，带着轻蔑与嘲笑，像是在笑周泽楷的天真：“吸血鬼想杀人，也不一定需要自己动手。”

　　

  叶修凝神听着，也听出来了他们谈论的正是自己。

　　

  “你不了解他们，所以我能理解你。”金成义语气变得温柔，像是包容孩子过错的家长，他缓缓道，“你应该不知道为什么那群杀人鬼和那个人的气息那么像吧？”

　　

  哦豁。叶修暗道不妙，金成义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明显不利。他自己清者自清，让人说了也无大碍，可这话要是被周泽楷听了去，万一他信了，自己可就少了一个称心的合作者了。

　　

  可叶修也并未去阻止，他潜意识里想看周泽楷的反应。

　　

  “因为那群杀人鬼就是被他初拥后诞生而来的啊。”金成义说，“而他一直放任不管，直到你找上门，才假惺惺地去帮你清理那些杀人鬼。”

　　

  金成义的话语落下，周泽楷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，对他的话不置可否，只是淡漠的看着金成义，说：“我知道。”他并不如金成义所料想，或者说希望的那般，对血族一窍不通。他对血族这个种族确实没有了解的兴趣，但在金成义让他加入那个所谓的组织后，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将血族的资料读了大半，了解了个透彻。

　　

  所以他自然清楚叶修和那些杀人鬼间的关系。但奇怪的是，哪怕真相看起来已经如此明显，他仍然感觉叶修与这些事无关，他的直觉一向很准，他相信自己的直觉。

　　

  周泽楷抬眸直视金成义，眼神坚定，说：“我明白，我相信我的判断。”

　　

  叶修脚步一顿，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周泽楷。

　　

  周泽楷说：“我还有事，先不回组织了，抱歉。”

　　

　　

  黄少天翻了翻手中的资料，他仅负责传递，对于这份资料只知道大概，实际上并没有看过它的具体内容。

　　

  突然，他的目光停在了资料中的某一页，眉头轻微皱起，似乎在思考。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，瞳孔微缩，手里资料没拿稳，散落了一地。

　　

  零散的打印纸在地上散落开来，内容大喇喇地铺展开来，黄少天刚刚看过的一页正巧落在最上方，所有信息不加掩瞒地暴露出来，一段不起眼的文字隐藏在大段的内容中，但又实在令人难以忽视。

　　

  “崔立，两年前与金成义一同退出管理局。”

  酒吧里不怀好意而来的人突然少了很多。叶修把玩着盎司想着，顺势给自己调了一杯血腥玛丽，无酒精版。自上一次把那些异种清理完后，他能感知到已经许久没有新的异种产生了。本以为监视他的人会变多，没想到却反了过来。

　　

  或许是周泽楷的功劳？叶修盲猜着，默默给周泽楷加了一笔功。后者在他这里目前的好感已经将要突破一个阈值，但叶修自己貌似并未察觉到这点。

　　

  有人在吧台前坐下，叶修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，这个位置几乎已经被周泽楷独占，以往有人不小心误坐，都会被叶修温言劝说换个位置，长久以来，明眼人都清楚两人间微妙的关系，自觉地空出了那个位置来。

　　

  离谱的是有人因此枉自揣测过他俩的关系，光凭想象编出了一段曲折爱情故事来，叶修从苏沐橙的嘴里听说部分内容，可以说除了名字外，其他没有任何与两者相符，至于那些曲折情深的爱情，那就更不存在了。

　　

  叶修一向不在意这些，倒也不觉得冒犯，更何况苏沐橙看起来对他们编造的故事还挺感兴趣，周泽楷对这些也无所谓，干脆就随他们去了。

　　

  叶修将刚调出的酒推到刚坐下的周泽楷面前，笑笑：“试试？”

　　

  周泽楷望向那杯酒，显眼的绿樱桃沉淀在杯底，被雾白的酒水淹没。

　　

  “这是「雪国」。”叶修介绍说，“很像你的眼睛，不是吗？”他笑着看向周泽楷的眼底。

　　

  周泽楷的眼睛是很纯粹的绿色，在见到他的第一眼，叶修不免想起雪国里淹没在雾里的那抹绿，朦胧遥远而美丽。

　　

  绿眸的主人沉默不语，他一向应付不来叶修这类明显是调戏的话语，心下动了动，但还是没有说话，所幸叶修也没想得到他的回应，无所谓地继续摆弄酒具。

　　

  周泽楷抿着酒不说话，叶修也不主动开口，只静静待着。若要说合作，异种没有再出现，他们的合作明面上早已结束，本该分道扬镳，但周泽楷还是坚持不懈，得空了就来酒吧坐坐，无关其他，只是坐坐，顺便聊天——虽然大部分是叶修在说。

  其实叶修心里也清楚，周泽楷一开始说的合作，其实也是想查明那些异种的来源罢了，叶修虽然不算幕后主使，但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，所以周泽楷才会找上他。可惜……叶修叹口气，他虽然心底对此事早有个比较确切的猜测了，但他还在思索究竟要不要将一切告诉周泽楷。

  事情并不复杂，但牵涉太多，可能还牵涉到了金成义，想到周泽楷和金成义的关系，他少有地犹豫起来。

  俩人的事早已传遍酒吧，众人或信或不信，心中百转千回，各有答案。但不管信与否，此刻皆抱着看戏的心态，为俩人腾了一个较安静的空间，不去打扰。

　　

  但难免有人不长眼，抑或是看不懂氛围，打破了沉寂。

　　

  “哟，瞧瞧，这不是叶哥吗？”来着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恶意与嘲笑，“您老人家到这寻高就来了啊？”

　　

  “是啊。”被人恶语相待，叶修倒也不恼，见到来人也不惊讶，笑了笑说，“真巧。”

　　

  “可不是巧了吗？”来人也笑，只是笑的有点那么不怀好意，“我与叶哥想来都一年没见了，叶哥身体可还好啊？”他故意说，“听闻叶哥大病一场，可别落下什么毛病来啊？”

　　

  “一切都好，劳你费心了。”叶修好像听不出他话语里的恶意来，面上神情不变。

　

  刘皓反倒被他这幅态度给激恼了，忍着气继续吐出阴阳怪气的恶话：“叶哥在这生意可好？需不需要小弟帮忙照顾照顾生意？”虽然自称小弟，但他的语气却仿佛像是在给叶修施舍一般高高在上。

　　

  “行啊。”叶修一口答应，“要不你先坐会儿？”

　　

  刘皓下意识去看他身边的座位，这不看还好，一看却差点把他的冷汗给看出来，一声脏话哽在喉间。

  周泽楷与刘皓四目相对一瞬，前者慢吞吞回了头，轻描淡写地抿一口酒，眼神又变得单纯而又无辜，好似刚刚对刘皓表露出的威胁与警示都不存在。

  叶修好整以暇看着戏，刘皓现在也顾不得去想如何给叶修添堵，满脑子想的都是周泽楷怎么会在这里。继续待在这里当然也是不可能的了，也来不及去想周泽楷和叶修间的关系，总归怎么都不能让周泽楷再看出什么来，若是让金成义知道他偷偷来找叶修的麻烦……刘皓打了个寒颤，暗地里瞪了叶修一眼，牙咬紧，从齿缝中艰难地吐出词来，找借口先离开了。

  “他？”周泽楷意有所指。

  “一些私人恩怨。”叶修笑笑，“你们应该认识？”

  都说了是私人，周泽楷自然也不会多问，连带着也不去计较刘皓怎么认识的叶修，只是点点头，解释说：“在组织里见过几面。”在金成义身边。

  叶修“嚯”了一声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，没多惊讶，意味深长地说：“小周啊，那被他看到了我们俩，你今后在组织内的生活可能有些不好过了。”他不说，周泽楷也懂。让刘皓看到了他和叶修在一起，若他在组织里将这事宣扬开来——哪怕不添油加醋，也难免会有有心之人将通敌的帽子盖在周泽楷头上。

  但周泽楷对这些并不在意，他对组织的归属感并不深，他本人也不像组织里其他人，对吸血鬼深恶痛绝——至少看起来深恶痛绝。否则也不会与叶修合作，更不会三番五次阻止组织里的人找叶修麻烦了。他也不担心刘皓将这件事告知给金成义，后者早就知道他与叶修的关系了。

  想到金成义，周泽楷轻轻皱眉，金成义对叶修有着莫大的偏见，他说不上来这股偏见的源头，但总归不像是一位血猎对血族的偏见。

  他无所谓的样子看得叶修不禁失笑，但出于好心，他还是提醒了周泽楷一句：“你们组织内部有问题。”

  “小心为上。”

  周泽楷有段时间没来酒吧了。叶修估摸着他是为了避嫌——也可能是被组织制衡住了。总归目前周泽楷对他们还有用，前者的人生安全还是可以保证的，大概。叶修想着，眼神不自觉沉下去。

  酒吧的客人们可不知道这些，周泽楷不来，吧台前的位置仍然没有人会去坐，空出一块来，尤为显眼。谣言又是四起，仅仅几天，周泽楷与叶修间的故事已经从一见钟情两情相悦，出于世俗眼光，因而只能偶尔在酒吧见上一面，已解相思之苦演变为两人终究不敌世俗纷扰，遗憾分手，周泽楷因此伤心欲绝，不肯再来这个伤心地了。

  叶修不止一次感叹过他们的脑洞之大，又忍不住在心底想，要真因为那点原因分手可真是太小瞧他们了。别误会，他和周泽楷确实没有在一起，只是打个比方。

  不过周泽楷这么久没来，甚至连一个消息都没发过——早在合作开始，他们就交换了联系方式，叶修也有些不确定了。

  不会真出事了吧……叶修有些不妙的想，才刚这样想，周泽楷那边便适时发来了一个消息。

  那是一个定位。其余的什么也没有，只有一个定位。

  叶修盯着看了许久，不确定是不是陷阱，叶修在心中衡量了一番，叹了口气，还是从柜台下偷偷抽出了什么，藏于腰间，随口和方锐说了一声，套上大衣便直接离开了酒吧。他走得有些急，方锐想起苏沐橙的嘱咐，本想出口阻拦，但迟疑一下，还是放任他离开了。

  愿苏妹子原谅我。方锐暗自嘟囔，不是他不想拦，但老叶走的那么急，根本没给他机会去拦。他给自己找着借口。

  只是他感觉叶修是去做一件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。

  要知道吸血鬼的直觉——或者说第六感，一向不会有错的。

TBC